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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呼萬喚始出~久候的文章終於可以和大家見面~

謝謝美麗佳人編輯盈君及攝影大哥還有採訪的彥瑀~共同精心策劃..這篇報導是轉載於美麗佳人'2007年1月份期刊

欄眉:first person
字數:內文3618+box108
大標:圓滿的弦月
英標:Loss is Gain
口述及圖片提供/林睦卿
採訪撰文/陳彥瑀
攝影/顏涵正
編輯/賴盈君


她失去了親愛的左腳。儘管如此,她仍攀岩、溯溪、潛水樣樣來,一場又一場地表演著鍾愛的舞蹈;她也圓了夢主持電視節目,還有一個善解人意的好男友長伴身旁。這個陽光般的女孩想告訴妳:少了一條腿,人生還是能充滿幸福!


弦月,從來不圓滿,但她用一勾沉靜、蜿蜒皎潔的姿態,俯照人間時的溫柔與光亮,卻從來不曾稍減!

三手三腳的組合
原本今年8月我打算「息影」,宣布不再跳舞了,因為單腳跳舞實在太累,全身重量壓在一條腿上,膝蓋、腳踝因而扭曲變形,疼惜僅剩的一條腿,我不該再跳舞。但拗不過蜀蕎的邀約,加上今年是「弦月之美」10週年慶,硬著「腳皮」,我還是接下表演任務,跟她合跳「三手三腳」。蜀蕎是我的摯友,樂觀、爽朗,有造型設計師的頭銜,跟一副足以挑戰「歌喉戰」的好嗓子,9歲時的一場「絞肉機意外」,讓她少了一隻手,因此我們各拿出自己的「三肢」,組成三手三腳的舞碼,也有朋友笑說:或者叫做「三缺一」也不賴!具像化來說,我們是上弦月與下弦月的組合!


2006年12月3日,是國際身心障礙者日,每年這一天,弦月之美都會邀請身心障礙者登台演出,或是音樂、或是舞蹈,今年除了我們之外,還有一個非常厲害的橋段-肢殘模特兒的服裝走秀。它的勇猛之處,在於大家要露出自己「殘缺」的部分,把最醜的那一面赤裸裸呈現出來,這項表演的難處,不在熟記台步、不在婀娜多姿,而是那一隻隻斷了半截的殘手、裙擺下空盪盪僅剩一條的腿,能挺拔昂然地向舞台前走去。直到上台前的那一刻,我們仍為此忐忑…

為了體諒我已經千磨百折的一條腿,蜀蕎建議我坐在椅子上表演,因此這次我編的舞碼,增添了椅子、面具等不少道具。舞台上的我倆戴著面具,象徵我們被困住了,困在世俗的憐憫眼光裡、困在紅塵的蹙眉輕嘆中,那些對殘障者的刻版印象,讓我們始終躲在面具後面,不敢出聲。直到這堵無形的高牆遇到光、熱,逐漸被融化,殘障者真實的面貌,才得以完整呈現,終於脫下面具,探頭,照見陽光。而在我10年來的截肢歲月中,那堵牆,幾乎無所不在!

再見!我的左腿
那一年我國三,16歲,左腿膝蓋上腫了一顆,從貢丸、變成棒球、最後像一顆冬瓜這麼大,疼痛指數也隨著它的體積,終至難以忍受的地步。父母不明就裡「它」究竟葫蘆裡賣什麼藥,帶著我千山萬水去求醫,星期一、三、五喝符水;二、四、六吞靈芝,禮拜天去燒香拜拜加算命,有時週末加演一場尿療法,無數的卜卦有無窮的妙答,可惜我當時真痛得笑不出來。直到醫生宣布我罹患的是「惡性骨肉瘤」,一家人才恍然大悟,彷彿網路交友終於碰面,心裡響起:「原來是你啊」的後知後覺。

醫生說「它」很「惡」,務必除之而後快,我猜他說的除之,是把大冬瓜切掉,後快,是我從此逍遙自在;醫生卻迅雷不及掩耳就亮了底牌:除之,是切掉我整條左腿,後快,是我還得經過化療、放療,才能保住小命!嗚呼哀哉,我的腿!就這麼揮別了我的身體,彷彿它一點也不眷戀這十幾年來的交情。進手術房前,我試圖不斷的撫摸它、端詳它,像在挽留一個狠心訣別的情人。

我清醒後,明知道已經被截肢了,還試探性的用右腿,去碰碰左腿,右腿落空了,左邊空盪盪的,什麼都沒有,好像最後一絲希望破滅的孩子,我痛得嚎啕大哭。連續3天,不能吃睡、不能思考、不能言語、不能見人,只有哭,哭得淚濕枕巾、哭到六親不認!之後是長達半年的化療、復健,就像妳知道的,變成光頭,成天嘔吐,然後穿上我的第一隻義肢,當然,那一剎那我對它沒有一絲好感,因為它看起來假假的。後來我又哭了一場,因為我意識到,它從此以後都是假的,嗚~哇~我的左腳!

 

上運動 百無禁忌
上高中以後,因為我的腳,舉凡軍訓、體育課一律免上,坐在教室裡看同學打球、奔跑、大太陽下踢正步,我好羨幕他們臉上的汗水、甚至是脫水昏倒的痛苦。雖然我得到特別多「自習」的機會,功課卻沒有比較好,反而是身材越來越胖,同學於是邀約我去「游泳健身」,我心想,好耶!我小學就會游泳了,應該難不倒我,只是…穿泳衣,大家會「發現」我的腿,那該怎麼辦?

我想出一個辦法,穿短褲可以遮住我僅剩12.5公分的「小小腿」,反正趕緊跳進水裡,應該就天衣無縫。我告訴同學這個「高招」,沒想到她說:這樣反而自曝其「短」,而且萬一被救生員發現,硬是把我揪上池邊,那不是更糗!同學鼓勵我穿正常的泳衣,正常的跳水、悠游,還跟我保證,這樣看起來會比較「正常」。我只好侷促不安的換上泳衣,露出晃盪的小小腿,一步一腳印,鬼鬼祟祟走在池畔,我一直偷瞄,生怕誰在看我,但池裡、池邊的人、甚至救生員似乎都沒「發現」,匆匆跳進水裡,又環顧左右,真的沒有人在看我?仍然不安的慢慢滑開水,游兩下、看一下,有人看我的腿嗎?還是沒有?我興奮又緊張的跟同學說悄悄話:真的沒有人看耶!原來我真的可以穿泳衣,這才放寬了心、放鬆了腿,游出去。

這一游,划破了我給自己設下的5百障礙,我愛上更多運動,登山、攀岩、溯溪、潛水、搖呼拉圈、騎單車,時而用義肢、時而穿鐵腿、時而露出我的小小腿,我走出家門環島旅行、在武當山的峰頂磨破了皮,單腳跳著下山、在日本北海道不小心折斷我的義肢、在蒙古大漠草原奔跑、在峇里島海灘日光浴、目不暇給上海、蘇州的美、在荷蘭親吻鬱金香、比利時的巧克力一等一的讚、還有澳洲百看不膩的無尾熊。遊遍了阡陌縱橫,玩遍了野地穹蒼,我不再有花蕊含苞時的低頭羞澀,而有豔陽下綻放的英挺自豪,我越來越有勇氣,面對那些異樣的眼神和善意的同情,我也才知道,其實不論走在哪裡,都有人看著我的腿,但重點不在於誰如何看著我,而在於我如何看待自己。

愛情時而來敲門
我愛拍照,在世界各地留下鐵腳或義肢的足跡,其中一張鐵腳攀岩的照片,幾乎改變了我的命運。在一個心靈成長的團體裡,課後,他迎面走來說:「那張攀岩的照片能不能送給我,我想用來勉勵自己勇往直前!」我心想,奇怪,我們素昧平生,要我照片做啥?好吧,當是善心一樁,送給你,無妨!

後來在我等車的公車站牌、上瑜珈、練合唱團下課後的教室門口,總能看見他的身影,我多次拒絕他的追求,但他總帶著坦然的微笑,默默靜靜的等著,經過我百轉千折的試煉與刁難,才終於「正式又合法」的成為伴在我身邊的人。雖然我常笑他木訥,但他的一舉一動卻著實溫暖了我的心,記得有次我倆去泡溫泉,他竟事先佈置好浪漫的蠟燭與精油,讓我又驚又喜。我欣賞他的坦誠與體貼,更感謝他包容我一顆恣意飛翔、不受羈束的心,他明白我還沒打算結婚,因為結婚是兩個家庭的交融,此刻的我,寧願嚮往兩個人的幸福,單純、美好、自由。

從小父母說我是醜小鴨,雖是老么,卻沒有得到多一分的寵溺,不記得從何時開始,身邊的追求者越來越多,跳舞時照著落地鏡,才知道自己長得不差,穿上義肢後身材也玲瓏有緻。我曾認真澆灌過感情這顆秧苗,但曾經一次那個男人說:「我非常的忙碌,可以照顧妳的時間不多,因此對妳的付出恐怕到今天為止!」我恍神!原來我是別人的負擔?我的殘缺讓對方愛的不輕鬆?我整整2年無法逃脫自責,覺得是自己的錯,造成感情草草收場。後來我懷抱著千百個疑問,打破砂鍋問到底,才知道那只是對方的藉口,這才釋懷了一切。雖然不再傷痛,但這次的情傷,將我整個人「卡住」了,對於感情,幾乎不敢再越雷池一步。直到我遇上現在的男朋友,才像又被打開了任督二脈,血液裡,重新流倘著幸福的基因。

登上大螢幕,做夢都會笑
因為少了一條腿,似乎我的毅力比別人多一倍。從小我就夢想成為表演者,工作一段時間後,我毅然辭職,跑去廣電基金會上課,學廣播、電視,學剪輯、配音,果然樂趣橫生。結業後一直等待機會去傳播圈發展,勒緊褲腰帶等了3個月,快要放棄的時候,公共電視宣布招考節目主持人,我抱著姑且一試,加上滿腔的好奇心自告奮勇,跟製作人面試完後,完全沒有試鏡和其他的考試,就回家等消息,這一等,又是快要放棄之際,公視打電話通知我錄取了!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選我,我不能跑、不能跳,卻能做節目主持人嗎?製作人告訴我,他們不需要會跑會跳,需要的是樂觀、能鼓舞觀眾的主持人,這個經驗告訴我:人生很多事情,跟腿無關!

主持公視《果果!恰恰》期間,認識了不少好朋友,記得一起主持的何篤霖高的像山,我總要「仰望」,才看得見他,感謝他對我的照顧,讓我這主持菜鳥,不至於因搶不到話而沒有表現的機會;我也感謝范可欽,跟他一起主持《生活大作戰》打開了我的眼界與胸襟。雖然主持生涯目前暫時告一段落,但那個小時候在胸臆裡蠢動的夢,終於是圓了:我靠著自己的力量,幫助了不少人,也嚐到了表演的滋味!

且惜今朝,演我自己!
現在,除了偶爾的舞蹈表演外,我也演講,準備出書,我常笑自己,什麼都是業餘的,靠著一點點的車馬費、一點點的版稅,填滿生活中微薄的願望。錢,總有用盡的時刻,我會再去找工作,再圓滿自己的夢想。

最近,有傳播公司找我商洽,要將我的故事改編成電視劇,在大陸和台灣播出,為了考慮票房,他們希望我扮演自己的「替身」,也就是說,劇中的我,可能是由知名演員來擔綱,但需要走路特寫、跳舞的時候,則由「我」來扮演女主角的替身。我很欣然有這樣的機會,也許電視劇可以鼓舞更多人,但我也在斟酌著、猶豫著、切磋著…需要「我」來當替身嗎?能不能讓「我」來演我自己呢,畢竟,人生的舞台上,每個人最好的角色,就是淋漓盡致的演出自己,不是嗎?


:不論走在哪裡,都有人看著我的腿,但重點不在於誰如何看著我,而在於我如何看待自己。
:雖然老天讓我少了一條腿,但祂卻給了我一個很棒的伴侶。

學習像本文主角睦卿一樣樂觀面對身體的殘缺,走到陽光下其實並不困難,因為上天關了一扇門,會替妳開另一扇窗。


中華民國截肢青少年輔健勵進會       (02)2389-4832
http://frata.so-buy.com/front/bin/home.phtml
中華民國身心障礙者藝文推廣協會   (02)2751-209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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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北市身心障礙者自立更生創業協會    0800-802-2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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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林睦卿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8) 人氣()